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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文化

寻祖记

稿件来源:宁夏日报 发布时间: 2025-09-22 11:50:10

    为修好家谱,族里先祖的点滴信息我像拾麦穗般拢在怀里,生怕漏了半分。族中几位高龄老人更是我的重点“攻关对象”。那些翻来覆去的询问、一探再探的求证,自己都觉得絮叨,总揣着份“别招人嫌”的小心。没成想昨天竟撞上桩巧事——一段被遗忘的先祖往事,竟像游鱼般自己撞进了网里,倒成了意料之外的收获。

  昨天傍晚,三姐请客。我们老两口与三姐许久未聚,也想借此看看姐姐姐夫的近况,便早早到了餐厅。一番寒暄闲聊,三姐思维依然清晰。她问我:“最近忙啥呢?”我说在写家谱。“写好了吗?”她又问。“快了。” 我回答。三姐笑笑说:“口外(新疆)那个祖爷(高祖父的二哥)和咱们亲,咱们叫他二祖爷。”我忙问听谁说的?“妈说的。” 她答。“妈又听谁说的?”“妈听老太太(曾祖母)说的。” 一听这话,我心里顿时有底了——家族记忆可靠,老太太就是那个时代的人。

  此前问过大哥,他只说:“写那些干啥?”八十多岁的他,记忆和思维已大不如前。

  三姐继续说:“二祖爷从咱们这赵记沟起身,骑着一头毛驴,驮着行李、炒米和水,走了两个月才到达坂城。后来咱们祖爷(高祖父)去新疆,按地址找到了他。说二祖爷娶了个当地女子,生了两个大脚姑娘,日子过得不错,除了种地,还在大洋河(家族记忆也可能有误)里养了好多鸭子。祖爷回家时,二祖爷给了六个银锭,用个铁箱子装上,带回了赵记沟。那个箱子现在还在大哥家地下室存放着,箱子前面有个小洞,我小时候经常把手指头伸进去拨弄铜片,发出的声音很好听。”

  今天下午,我特意去大哥家地下室,想看看那个箱子。我随大哥进去,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,心里却嘀咕起来:这箱子怎么这么大?和我想象的出入不小。我轻轻把它从案上抱下放在地上,四面拍了照。大哥感慨:“几个银锭用这么大箱子装,路上就不怕土匪?”我推算祖爷去新疆找他二哥的时间,约在1895年—1925年间,我不时在想,当年箱子里,会不会还装着新疆的核桃、葡萄干之类的稀罕物?

  祖爷回到赵记沟,用带回的银锭买了些羊,还添置了一匹马当坐骑。家里本有粮食,加上这笔外财,渐渐成了当地的富裕人家。

  说到银锭,一个值多少钱?大哥比画着说:“一个银锭一般是六十两,我见过。” 不过他见过的,并非二祖爷给的那六个。他家里现在有没有银锭?或许有,或许没有。可我的心思只在那个箱子上。

  不过,我一直有个疑问:二祖爷日子不错,为什么没留祖爷在新疆?细想也明白了:一来,非大规模移民时期,置办土地耕牛农具都得花钱;二来,祖爷的妻儿都在赵记沟老家,举家迁徙绝非易事。

  虽未同在一处,两地联系却未断,常有书信往来。只是这边收到信,一般不让年轻人看,怕有人也学着往口外跑。这种通信一直持续到1965年才中断。二祖爷终其一生再没踏入故乡的土地,那些家信后来不是被烧了就是被压着,终究没留下片言只语。

  听爷爷说,当年他拉骆驼(彼时跑驮运如同现今跑运输)找到二祖爷家。二祖爷正好不在,二祖母招待他吃完饭,安排他和雇工同住。第二天二祖爷回来得知,特别生气,觉得老家来的孙子怎能如此怠慢。爷爷没提给钱的事,但土特产是肯定带了的。

  今天,我特地打电话请教了当地一位老师,他是地方史专家,对王乐井一带过往很熟悉,曾撰写乡志及各村村志,也常帮人修家谱。据他讲述,那时候约1878年—1883年,王乐井方圆几十里只有两个人走了口外,除了我家二祖爷,还有一个叶姓男子。我心里嘀咕:他们俩会不会是结伴去的?

  他接着说:“这位叶氏先祖,心思活络,不安于当地耕种,到了新疆却赚了大钱,后来家里雇的伙计也多是从老家王乐井过去的。他和老家的通信一直未断,直到1951年突然中断——寄去的信石沉大海,那边也再无音讯。上世纪90年代,叶家修谱时专门组织人开车去新疆寻踪,围绕过去的地址找了整整两个月,终究一无所获。”

  如今我已年近七旬,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二祖爷吗?时代变迁,往事如烟,先祖迁徙的足迹被时间掩埋,留给我们的,只有这只铁箱子里藏着的零碎记忆和无限的追思与遐想。

  谨以此文致敬具有开拓精神的先祖。(赵 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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